【康兮】桃花镇（下）
OOC
听村口阿嫲讲狗血的童养媳的故事
终于讲完了
两人熟悉后，还常常互怼，赵先生也只是偶尔顶两句嘴，并不十分认真反驳。苏汉伟不由地想起了向人杰，向人杰虽言语上总是反对他，可事实上却是什么都由着他，倒像是在逗他玩儿似的。一想到这个，苏汉伟忍不住红了脸。
赵先生看苏汉伟似是想什么出了神，心下了然。“说起来，如今民国已立，到处都流行着自由恋爱，原本家里说过亲事的年轻人大都反抗起来。如苏兄和向兄这般恩爱的，倒是少见。”
“是我运气好罢了。”苏汉伟低低地说。赵先生见他不欲多谈的样子，便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，反而谈起别的来。
苏汉伟日日去茶馆见赵先生的事，到底在府里引起不小的流言。闭门礼佛的向太太也听说了这事，便找来向人杰询问。向人杰却是表现得极相信苏汉伟的样子，且直言就是他推荐苏汉伟去听说书的。向太太见他这样便也放下心来，只是嘱咐要苏汉伟多管理些府上的流言。
向人杰转身就将府上传小话的下人处置了，到底没让苏汉伟知道这件事。苏汉伟也是浑然不觉，依旧每日去听说书。只是那日，赵先生却说三日后他便要离开桃花镇了。苏汉伟很是不舍，然也知道赵先生的目标不在此处，他要往更南边的广州去，去实现他的梦想。
苏汉伟其实心里羡慕得紧，可是他与赵先生不同，他是有家室的人，况对于他自己来说，他也离不开向人杰。参加完赵先生的送别宴回到家，苏汉伟便有些闷闷不乐。可巧今日向人杰回来的早，便询问他到底怎么了。苏汉伟犹豫了一下，还是照实说了。
向人杰沉吟一会儿才开口：“你若是喜欢，便跟着去吧。”
苏汉伟一下抬起头来，惊喜地问道：“真的吗？我可以去吗？”
向人杰看着苏汉伟不似作假的欣喜，虽已做了心理建设，到底还是感觉到酸楚。“嗯，去吧。”
苏汉伟欣喜了一阵，又失落了下来。“不行，赵先生是去投身革命的，我却不能像游玩一般一起去，到时连累了他就不好了。况且，”苏汉伟偷瞄了向人杰一眼，却发现向人杰没有在看他，反而盯着茶杯出神。“况且，这府里。。。”
向人杰却回头打断了苏汉伟的话，“我的意思是，你跟着他去，不必再回来了。”
“向人杰，你什么意思！”苏汉伟一下站起身来。
向人杰仰视着他，可苏汉伟却觉得如坠冰窖。“我答应过你的，若有一日，你找到了心悦之人，我便放你离去。当时你嫁我，亦或是当日你我圆房，总是为着些不得已的理由。我心里也知道，你的心里不一定有我。”
苏汉伟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，他想说句什么，可什么也说不出来。向人杰年少时也确实说过，若自己有了喜欢的人就告诉他，他去求向老爷放他离去。可苏汉伟喜欢的人，就是这眼前人啊。
“如今你终于遇到了这个人，我也知道你更向往外面的世界，所以我放你走。你不用每日为着府里的琐事操心，不用被母亲逼问子嗣的问题，不用为了我去参加那些太太小姐们的宴会强颜欢笑。你自由了，小伟。”
向人杰如此认真地说着，苏汉伟反倒是气笑了。“我自由了？好，真是好。向人杰，你没有良心。”说完便跑出了房间，独留向人杰一个人在大厅坐了很久，直到下人上前询问，向人杰才回过神来。
管家回话说，少奶奶跑出去之后仿佛是在街边遇到了那个说书的赵先生，两人一起去了客栈。回话的一抬头见着向人杰的脸色不太好，又忙分辨说，赵先生给少奶奶另开了一间房，两人并没有住一起。向人杰挥了挥手，管家正要退下，却又听向人杰吩咐，给少奶奶收拾好行李送到客栈去。管家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咂舌，往日里恩恩爱爱的少爷和少奶奶这是怎么了呢。
苏汉伟一人跑了出来，只觉得心里万分委屈，哭得几乎站不住脚，多亏了置办行李的赵先生路过，带着他回了客栈。听苏汉伟讲了经过，赵先生倒是万分愧疚，“万没想到是赵某给苏兄惹了麻烦，这样，明日赵某陪着苏兄回府，跟向兄好好解释清楚，苏兄不必再哭了。”
苏汉伟想到赵先生到底是个外人，自己在他面前哭得毫无形象总归还是不好，便也渐渐止住了眼泪。刚止住眼泪，向家的管家便带着行李找上门来，没等他复述完向人杰的话，就被苏汉伟一把夺过行李扔在地上，“你去告诉向人杰，我后日就跟着赵先生走，让他放宽心，我是再不会回来的。望他将来再娶个美娇娘，生个儿孙满堂!”说完便将管家推出门外，伏身大哭。赵先生看着哭得失态的苏汉伟，只觉得满头包。
接下来两日，向家果然没有再派人来找苏汉伟，苏汉伟只觉得自己的心痛到麻了木，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。赵先生叹了口气，“你还是不必跟我走了，小两口吵架，正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和，你便服个软又如何呢？向兄说的定也只是气话，你不要当真。他对你的好，是我这个即使只来了几个月的人都能感受到的。”
苏汉伟摇了摇头，“他没有来找我，便是真的要我走了。他这人倔得很，认定了我喜欢你，便只会想方设法成全我。向人杰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。”
赵先生见劝阻无用，便也没有再说话。两人正要拿着行李走出客栈，却见向家管家飞奔而来，见着苏汉伟还没走便舒了一口气。
“少奶奶，不好了，少爷病得快不行了。”苏汉伟一听这话，当时就觉得头晕晕的。他走的时候，向人杰明明还好好的，怎么就病得不行了？他丢下行李，连话都没来得及跟赵先生讲一句，便跟着管家急匆匆往家里赶。赵先生失笑地摇了摇头，拎起苏汉伟丢在地上的行李，将其交给客栈老板代为保管，便转身离去。
苏汉伟到的时候，向太太正在向人杰床边哭，苏汉伟知道向人杰是真的病了。他突然有些不敢靠近，他怕向人杰和向老爷一样这一病就再也好不过来了。倒是向太太发现了他，一把把他拉到跟前，哭着对他说：“好孩子，求求你，救救人杰吧。你要什么，我都给你。”
苏汉伟根本没听到向太太说什么，他现在满心里眼里只有向人杰，脸色苍白的向人杰，昏迷不醒的向人杰。自从他们成婚之后，他就再也没见过这样的向人杰了。他一直是阳光、得意、嚣张的，即使是在向老爷过世那段艰难的时间里，他也没有妥协过。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脆弱地躺在这里，仿佛任人宰割。
苏汉伟的眼泪直直地就下来了，他扑到床边，握住向人杰冰凉的手，一遍一遍地说，“向人杰，我回来了。”
“我回来了，你看一看我好不好？”
“我喜欢的人是你，你不要赶我走了好不好？”
“向人杰，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啊。”
任凭苏汉伟怎么哭喊，向人杰都没有苏醒的迹象。医生说，是前段时间劳累过多，加之思虑过重，心力不济，昨日又受了风寒才会这般严重。只要这烧退了，就一切都好说。
向太太的身体也不好，苏汉伟撑着精神安慰了向太太并安排人扶着向太太回房休息，他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着向人杰。向人杰烧了两天两夜，苏汉伟几乎不曾闭眼休息，终是守到了向人杰醒来。苏汉伟一见向人杰苏醒，急忙就要去叫人，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。
“小伟？”嘶哑的声音里带着点疑惑，随后向人杰放开了苏汉伟的手腕喃喃自语道：“看来真是睡糊涂了，小伟已经走了，不会再回来了。”
苏汉伟的眼泪夺眶而出，他紧紧握住向人杰的手，“是我，我没有走，我回来了。”
苏汉伟抹了抹眼泪，继续说：“向人杰，我要告诉你一件事。我喜欢你，真的喜欢你。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跟你做夫妻的，不是为了报恩，也不是为了别的，就只是喜欢你。你听懂了吗？”
向人杰的眼睛都瞪大了，似是没有反应过来，苏汉伟又觉得一肚子气。“向人杰你个大傻子，你听到了吗？我说我喜欢你，一直都喜欢你。”
这回向人杰反应过来了，忙不迭地点头，又露出傻笑。“我听到了，小伟，我也喜欢你。”
“那你以后还赶不赶我走了？”
“不了不了，哪有人赶自己这么好的媳妇出门的，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。”
苏汉伟撇了撇嘴，不知道之前是哪个傻子，自己把人赶走，最后还把自己给伤心病了。
“小伟，我饿了。”床上躺着的向人杰可怜巴巴地说。
“吃吃吃，就知道吃。等着！”虽然是凶巴巴的语气，可苏汉伟还是连忙起身叫人去了。向人杰的病在苏汉伟的悉心照料下慢慢地好起来，向府也恢复了日常平静的生活。
直到战火终是燃到了这南方的小镇，平静的生活被侵略者打破，多少人妻离子散，家破人亡。乱世之中，相守不相离，那又是另外的故事了。
end